番外 依然不悔(1)-《御宠医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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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你怎么就不需要了?”他的油盐不进,让夏初七有些恼火,声音拔高了。
甲一目光微凝,将了她一军,“那娘娘的意思,找媳妇儿便是为了传宗接代?”
这句话反驳到点子上了。他知道,夏初七最讨厌这种论调,最讨厌男人把女人被当成生养的工具对待。
果然,夏初七翻个白眼儿,不继续与他扯皮了,只是挥挥衣袖喊人,“金袖!”
金袖一直笑眯眯地立在边上,闻声儿捂嘴偷笑着,入屋把几幅早已准备妥当的美人画像捧了出来,平放在甲一面前的案几上,恭顺笑道,“指挥使大人,请过目。”
甲一眉头皱紧,瞥向夏初七,“什么?”
夏初七也回瞄他,“装傻?”
甲一垂下眸子,“我若是不看,你会怎样?”
夏初七托着腮帮,笑得很贼,“我会每日宣你来看。”
甲一沉下脸,“陛下不会允许的。我食君之禄,得为君办差。”
夏初七眨眨眼皮,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来。
“你莫非不知,陛下他管不了我?”
若说这天底下,有谁能无视圣旨,还可以凌驾在陛下之上,确实非这位皇后娘娘莫属了。不过,她并非喜欢干涉朝堂政务的女子,更不想做武则天似的女强人指点赵樽的江山。两个月来,她大多数时候都浸心在“墨家九号”的药庐里,做她的“世外高人”,闲得蛋痛之余,便是为他做媒,做媒,做媒。
大抵幸福的人,总会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幸福。
做她哥哥的甲一,自是当其冲,遭老罪了。
念及此,甲一头痛不已。随手翻了翻案上的画像,也没看明白谁是谁,便哼了一声。
“一个也相不中。”
夏初七拍额,终于被甲一磨得没了脾气。
“甲老板,我说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姑娘?”
甲一眉头紧皱着,看着她,不言语。
夏初七斜视着他,继续规劝,“哥,人不风流枉少年啦,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,等你老了,想找姑娘,也没那力气了。还有啊,你可知道你现在都拥有些什么资源么?大晏国舅,锦衣卫指挥使,五军都督,人长得嘛……也还将就。这可都是姑娘们向往的高富帅啊,有这么好的条件,你不着抖着羽毛耀武扬威到处嘚瑟,过什么苦行僧的单身日子?毛病!”
“……”
看他不语,夏初七以为他被说服,再接再厉,“我做妹妹的,也不想干涉你的婚配……只是,你多多少少得亲近女子,像个正常男人那样才行吧?还是说……你喜欢的不是女人,而是男人。”顿一下,看他抽搐着嘴唇,她严肃脸,“成,便是你说喜欢男人,也没有问题,我是很通情搭理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怎么想的,得与我交交心吧?”
“……”
她苦口婆心,然而,却无用。
甲一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,一动不动的听着,就是没有回应。
夏初七快疯了,大力拍了拍桌子,指着他鼻子吼吼,“喂,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?”生气的夏初七,粉嫩的嘴唇轻轻撇着,花瓣似的精致,白净的脸儿,就像一颗刚剥出来的白葱……甲一失态地怔了怔,尴尬的收回视线,垂下眸子,像是刚回神似的,拱手道,“实不相瞒,娘娘,微臣心里,其实……早已有人了。”
夏初七眼睛一亮。
那感觉简直是……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笑眯眯地搓了搓气得僵的面颊,她往前凑了凑,注意力集中在甲一微微黑,还带着浅浅疤痕的脸上,饶有兴趣地问,“她是谁?哪家姑娘?”
甲一再次抿住嘴巴,微垂眼眸。
夏初七以为他不好意思了,嗤的一笑,“我说你这个人也是,自个儿心里有稀罕的姑娘了,为啥不说出来?害得我操碎了一颗玻璃心。说吧,别再等了,再等下去,要是人家姑娘嫁了人,即便你妹夫是皇帝,也总不能去帮你抢回来吧?”
她炮仗似的嘴,噼里啪啦敲过不停。
可药庐里静悄悄的,除了她的声音,还是只剩她的声音。
看甲一木头似的,仍是默默不语,夏初七敛了神色,考虑片刻,屏退了金袖等人。
“……哥,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”
甲一抬起头来,目光里像嵌了两颗冰球,没有情绪。
“她死了。”
死了?怪不得……
夏初七倒吸一口凉气,恍然大悟一般,有些歉疚地道,“哥,对不住,我不晓得……”转念一想,她与赵樽也是经过生死的人,极是不容易。甲一心底有了一个人,感情的事确实就勉强不得的。叹了一口气,她也不再劝解,只是可惜地叹问,“那姑娘是谁?我可认识?”
甲一为人很闷,今天尤其闷。
在她逼视的目光下,停顿良久方才摇头,“你不认识。”
“咦,有你认识而我却不认识的人?”
“嗯。”一声,甲一答了,却像没有答。
“那她是谁家姑娘,总可以说吧?”
“不可以。”甲一刻板的说着,并不直视他。
夏初七咬牙,伸手拿起案几上的墨砚,朝他扬了扬。
“信不信,我砸死你?”
“不信。”甲一坐着纹丝不动,回答得仍然一板一眼,一如当年。夏初七气咻咻的放下墨砚,觉得这厮还真是个固执不化的主儿,看上去没有棱角,对赵樽唯命是从,其实满身都是棱角,就像一块生铁铸成的模具,硬绑绑的,怎么都扳不弯他。
一阵沉默后,夏初七听见自己问,“那你总可以告诉我,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吧?”
药庐里很安静,静得能听清窗外的北风刮过竹林的沙沙声,也能听见火盆里的银炭燃烧的“噼啪”声。甲一静默了好一会儿,才淡声回答:“她长得很好看,眉儿似柳,眼儿似月,脸儿似花,会向我使坏,也时常给我怄气,有时候惹急眼了,还会破口大骂……”
夏初七看他沉吟,似是勾起了回忆,不由唏嘘。
“这姑娘确实也是奇女子了。不过大哥,她已然故去了,你也得试着向前看……你这才三十多岁,总不能,从此就不娶了吧?她便是在天上看着,也不能安心的。”
甲一面无表情,不回答,也不拒绝,“看缘分吧。”
夏初七微微一怔,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。
可不待她再问,甲一已迫不及待的站起来。
“娘娘,属下还有急事,先行告退了。”
说罢他不再看她,看似恭顺的施了一礼,大步离去,那仓促的背影就像见了鬼似的,让夏初七想要阻止他的手,僵硬在半空,无奈地叹息放下。
“真是个怪人。”
她本来准备了好多话要问的。
比如她的老爹到现在还不知道甲一是谁,他要不要与爹相认?毕竟夏廷赣养了他那么大,虽非生父,也有养育之情。可如今看甲一的表现,她觉得自己即便问了,也是多余的。这个怪胎根本就没有认亲的打算,莫说夏廷赣,就算是她,他都不想认,口口声声“娘娘”,比在锡林郭勒第一次见面,还要陌生与僵硬。
“金袖……”她叹了一声。
“娘娘,奴婢在。”金袖屈膝在侧。
“我做了皇后,当真这么让人害怕么?”
“呃……”金袖微怔,赶紧甩头,“娘娘对奴婢等都很好。”
这模棱两可的回答,说了等于没说。
夏初七哼了哼,瞥她一眼,掏出怀里的桃木镜,看了看镜中的脸,摇头叹息着收拾起了“媒心”,出门左拐过院子径直走向药庐里的小灶房,系上围裙,洗手做羹汤。
这个时辰,赵樽一般在御书房批折子,见大臣,商议国事。但每日过了这个点儿,他都会过来坐坐,陪她说说私房话,聊聊杂事。夏初七习惯了他的生活节奏,也会配合地亲手下厨为做些小点心备着,等他来时,垫巴一下肚子,这也成了他们两个每日必有的“下午茶”,一天中最为休闲的时刻。
小宫女们身着宫装,在院中挂了帐幔的四角亭里,摆上几个火盆御寒,又把夏初七做好的汤点和果品摆放整齐,便依着规矩,径直退出了院子。夏初七满意地看着桌上的糕点水果,搓了搓手,拎起一块奶酪,还没来得及丢入嘴里,赵樽明黄的衣摆便准时出现在了亭外的院子里。
他是一个守时的人,便是朝务再忙,也从未迟到过。
大抵是那几年吃够了教训,哪怕朝中大事快要塌方了,他也不会再冷落她半瞬。
“阿七……”他站在亭外,雍容帝气,沉稳尊贵,似笑非笑。
夏初七两只指头夹着奶酪,吊在半空,脑袋半仰,红艳艳的嘴巴大张着,那样子有些滑稽。被他一喊,她像是刚想起做皇后的威仪,闭上嘴巴咂了咂,把奶酪丢回盘子里,撅着屁股慢悠悠坐下,一副端庄贤良的样子,翘着兰花指,再把它夹起来,丢入嘴里,轻轻嚼动着,细声细气的笑。
“陛下,您来了。臣妾给你请安了!”
赵樽摇了摇头,低笑着走近她的背后,双手搭在她肩膀上,轻轻揉捏。
“阿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,可还快活?”
“还能有什么?”夏初七说起话来,想到让她头痛的甲老板,便又忘记了优雅,嚼着奶酪,又喝了一口汤,然后舒服地将身子往后一仰,半躺在椅子上,微阖着眼,由着皇帝为自己按摩肩膀服务,还无奈的一叹,“每日里我就做两件事——自救,救人。”
“哦?”赵樽淡笑,静待她下文。
“赵十九,说个事儿啊,你没想到吧?甲一这个顽固的东西,居然有喜欢的姑娘了。”她叹,“只可惜,那姑娘却过世了。我看他如今是要单身到底的样子……若不然,改天你把他弄去和亲算了,随便许个什么吐蕃公主,波斯小妞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觉得肩膀上的力道小了,睁眼拍了拍赵樽的手,懒洋洋指挥,“重点。”
赵樽低笑一声,加大劲道,“娘娘,这样可还合适?”
夏初七满意的哼哼一声,“差不多,继续。”说罢她忍不住失笑一声,回头瞄着他,又接着道,“还有啊,你道我为啥天天待在这药庐里,你以为好玩啊?你也不想想,我吃了你几年的喂尸药,这身子不调理,早晚还得变成尸体。还有你,那日在茯百酒里加的药物,你便当真以为没事么?残毒若是不清,早晚你也得变成尸体。”
第一句“尸体”,让赵樽手指微微一顿。
第二句“尸体”,让赵樽再一次轻笑出声。
他道:“有阿七在身边,变成尸体又如何?”
夏初七微怔,想着自己灵魂一般跟随在他身边做影子那三年的时光,亲眼目睹他过的那些作死的日子,思绪不由凝滞,嚼着东西的腮帮也停止了蠕动,过了好一会儿。她才狠狠吞咽下嘴里残留的奶酪,偏头睨视着他,“赵十九,有一个问题,我想问你很久了。”
“问。”一个字,简洁明了,十九爷风格。
“那日,我若是不醒来,你会怎样?”
赵樽皱了皱眉,却未正面回答,只笑,“你猜?”
夏初七轻嗔一眼,又问出第二个问题,“……我可以打你吗?”
“可以。不过弑君之罪……”他拖着嗓子,意有所指的重重捏她单薄的肩膀。
夏初七嘿嘿一乐,笑着挑眉,“会如何?”
他淡淡道,“罚五百……积分。”
“……流氓!”夏初七哼一声,阖上眼,不理会他了。心里话儿却道:古代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极好的,至少皇帝不会每天只有一个女人伺候,累得死去活来。尤其是赵樽这种精力旺盛的皇帝,更是难以应付。自打她醒过来,身子稍好了一些,这厮便不知餍足似的缠着她,恨不得把过去几年的夫妻生活都补回来,常常累得她腰酸背痛,还得尽医者本分的提醒“节制啊节制”。可这厮却说,“失去方知可贵,一日得按两日来做”。她恨恨咬牙,这才两日么?分明就是无数日……
他不懂她的猥琐,只是笑。
夏初七自然也不会解释,于是,便继续腰酸背痛。
“阿七……”背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,“那两年,我时常感觉到你在身边。”
“嗯?”夏初七回过神来,愣了愣。
“我觉得你是在的,可我寻不着你。”他道,“没法子,我只能等待,等着你气消的那一天,再回到我的身边……可这一等就是五年,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……却没有料到,长达五年的日子,你也没能消气。”
为免吓着他,那些离开的日子,夏初七从来没有与他细说过。
如今听来,想到那灵魂般飘荡的三年,她挑了挑眉,接话岔开。
“所以,你便写下遗书,喝了药,孤注一掷了?”
“错。”赵樽淡淡解释,“爷那是……死马当成活马医。”
“……”
瞥着他,夏初七竟无言以对。
那个时候,躺在花药冰棺里的她,可不就是一只“死马”么?
晓得这货嘴毒,她也懒得辩解,撇撇嘴,再次嬉笑着问他同样的问题。
“我若是不醒呢?你便为我殉节了,是么?”
赵樽高冷的面上情绪皆无,并不回答这种“丢分”的问题,只是收回为她拿捏肩膀的手,轻轻撩下袍角坐在她的身侧,特别大爷的吩咐她,“皇后,来一碗神仙粥。”
夏初七晓得这家伙在逃避话题,笑着为他盛满,放在面前。
“你也忒没劲儿,有啥不好意思的?不就是为妻殉情么……”
“咳咳!”赵樽咳嗽一声,掩饰的拭拭嘴,形象比她优雅了许多。
看他难为情,夏初七逗弄的心思更甚。她低垂着脑袋,狡黠地等着他吃完,又笑问,“喂,你还没有回答呢?我若是不醒,你会怎么样?是真的躺在冰棺与我合葬了事,还是傻兮兮的爬起来,宣太医拿药?”
赵樽剜她一眼,慢条斯理地把粥碗放她面前。
“爽滑酥嫩,口齿留香,皇后,再来一碗。”
夏初七嘴角微弯,盛满粥,再次放到他面前。然后,等待。
在他吃完的时候,又笑着逗问:“爷,你到底是不是想为我殉情嘛,为啥不好意思回答?”
“……”依旧高冷的沉默着,赵樽把空碗递给她。
“咸甜适中,令人食指大动。再来一碗。”
一碗,二碗,三碗……
第四小碗下肚,他竟然又递了碗过来,夏初七终于玩不过他,被唬得呆住了。原本她是想他多喝一点的。这些天来,朝中事务极其繁忙,北边闹着雪灾,南边土司造反,他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方,每日夜里回得极晚,早上却起得很早,人也憔悴了不少。可即便是补身,也不能不知节制的补吧?
她把碗挪开,双手肘在桌面上,眯眼微嗔。
“还吃?第几碗了?”
“这不是阿七的意思?”他果然洞悉了她的目的。
不仅如此,他还加上了他自己的理解,“神仙粥补虚劳,壮元阳,益气强志……爷是该多吃几碗的。”
夏初七面颊微热,斜睨过去,转念,又笑了。
“别耍流氓岔话啊?承认想为我殉情,就那么难吗?”
赵樽面色淡如水,说话毒如蛇,“逗你玩而已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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